夭阏台(中):君往天涯去
2023-03-13 07:01:30 来源:哔哩哔哩

天极地远处,是为夭阏台。我与你,以念相牵,因台结缘。汝之悲欢,终以吾梦为鉴。

——题记

【七】


(资料图)

转眼那男子便到了辞行之日。

绾桦在门口送别。

“夭阏台据说是个很远的地方,不好找的。”几经思躇,绾桦对那男子如是说道。

“婆婆不必因此忧心。”

“你本有大好年华,又何苦如此?”

何苦去寻一个缥缈至极的去处,寻到最后只落得白发苍苍漂泊天涯的下场?

你又不似我,生来便在夭阏台枯度岁月……

“我只是想知道,夭阏台是否如传说中一般无二。倒是这几日借宿,实在多有叨扰,辛苦婆婆了。”

男子拱手行礼。

目送着男子离去的背影,绾桦没来由地想起了夭阏台。

许久未曾回去了。

竟真的会想念。

绾桦极目望向北方,层层山峦,重重云雾,都一一在眼底展开。若要翻山越岭而去,绝非易事。

更何况……

绾桦眸中一暗。

夭阏台又岂是仅仅相隔万水千山?

清流汩汩出声。

绾桦掩篱回身,走至后院取水。院后小溪极清极凉,偶尔掠过几条鱼影,便添了几分生机。

取水时,水滑过指尖,绾桦顺着小溪看去。

虽说绾桦的记忆模糊了不少,对当初一路颠簸来此的经历已忘了大半,但她犹记得自己是一路顺着水寻到此处的。

如此说来……

这水与溟濛水可是通着的啊。

【八】

结束了一天的劳碌工作,目乔觉得,自己也许该去买些零食犒劳犒劳自己。

于是她独自走在夜晚的街道上。

但她没有抬头看月。

从超市出来后,目乔拎着一大包零食往出租屋的方向走去,身后灯影如霓虹,似乎变得比原先还热闹了。

目乔一路只是低着头走。

一时没注意,手中的袋子似乎撞到什么。

她抬起头,注意到那是一柄伞。但看着拿着伞的过路男子无所察觉的模样,浮到嘴边的道歉又落回心里。

目乔有些尴尬。

所幸,快到家了。

拿钥匙,开门,开灯。

目乔将袋子向桌上顺手一放,躺在沙发上,盯着白墙出神。

又是一天。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发现自己不再愿意拿起画笔。当初那个豪情万丈定要画出一番天地的少女,终于淡下了曾经最热烈的梦想。

好一个“所之既倦”!

好一个“情随事迁”!

与当初判若两人。王逸少果不相欺……

叮咚——

是朋友发来的消息。

——快,看一下这个,和你上次散心回来画的画好像啊。

文字在眼前排开。

零碎的,一两个字便成一行的文字直勾勾坠入目乔眼底,恍惚间就成了倾倒的高楼大厦。

目乔点开朋友发来的图片。但见一条大道,尘烟弥漫,隐隐有马匹奔过的痕迹。

——确实有点。

——但我的画上有高台,这里没有。

朋友的消息发得很快:

——是啊是啊,我还是觉得你的画更好看些。

……

这一日是怎么结束的呢?目乔不知道。

她只记得睡去前仿佛见到了自己的画——是另一幅,在那里,到处是山,到处是花。

【九】

晨曦未至。

绾桦被敲门声惊醒。

又有人来借宿了么?她套上披风,推开木门。篱外立着一年轻女子,服饰异常简单。

远远看去,似乎颇有眼缘。

“姑娘,先进来罢。”

那姑娘不似他人,并未客气许久,只是微微鞠躬作谢,便随绾桦进了门。

“姑娘如何称呼?”

那姑娘眼中神色迷茫,小心翼翼开口答道:“我姓许,叫许目乔。请问您是……”

绾桦微微颔首:“他们称我一声木华婆婆。”

“哦……好的。那……木华婆婆,请问您知道这是哪里么?”

“你不知这是何处,为何会现身于此?”

“其实……我也不清楚。”

目乔的确不知自己为何会身在此处,来到此处的记忆一片模糊,仿佛她自自然然本就生活在此。

身侧有溪,她下意识顺水而行。

不知多久后,溪流涓涓,穿入一间木屋的后院,她便绕至前门,寻到绾桦。

“既如此,那目乔姑娘欲往何处去?”

目乔眼底神色仍是茫然。

“也是不知?”

面前姑娘颔首承认。

【十】

目乔觉得,绾桦似乎可信。

面前的老婆婆鬓发如银,然精神矍铄,瘦削的身形未显病弱,反增窈窕干练,虽眉目清冷,却因着皱纹多了慈祥悲悯之态。

想来年轻时是个刚强之人。

“姑娘不必紧张。”

绾桦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说来也怪,自目乔立在篱前,绾桦便觉颇有眼缘,几番问答下来,虽是毫无所获,反却更具眼缘了。

她在此不知多少年,如此奇事也只今日遇上一回。

不知觉间,绾桦主动提起欲尘封的话题。

“你可知夭阏台?”

夭阏台?

目乔错愕,忽然见老婆婆面上神色严肃,才意识到并非玩笑。

“从未听过,只是觉得这名字似乎很是苍凉。”

夭阏者,夭亡也,阻隔也。

绾桦神色松弛下来。

“是啊,是个苍凉的地方。”

【十一】

老人的话匣子开了便收不住。更何况,自夭阏台算起,绾桦从未向谁说起自己的经历。

现如今不同。

面前的孩子竟分外受到信任。

曾经的经历,终于化作话语,一点一滴地滴落在完全陌生的世界。

夭阏台是个苍凉的地方。

天高路远的,实在很是好看。

那里只有一个人。

冷冷清清。

夭阏台极高,上可断云霄。

但那里只有一个人孤清地住着。

风很大。

一刮风,就尘土飞扬。

但是很美,尤其是落日。

可是真的太孤独了。

孤独到令人心慌。

所以现在的夭阏台,已经不再有人了。

……

说着说着,从夭阏台说到面前的木屋,说到多年来来此借宿的匆忙过客,说起他们天南海北的经历,最后提及,他们都向往着夭阏台。

最后,绾桦问道:

“孩子,你想去夭阏台么?”

【十二】

夭阏台。

那自然是想去的。

顺理成章地,目乔应了下来。

“我也许久未曾回去了。”

一句话,似叙似叹,又激起老人家的几番唏嘘。

绾桦微闭双眼,想起过去这些年来每一次听到夭阏台的场景。她不知人们匆匆寻找夭阏台有何用意,每当问起,他们的回答似乎都是两个字:

好奇。

他们只是好奇夭阏台的模样,却误将其当做自己一生的追寻。

绾桦从不肯在他们面前提起夭阏台的位置。

今日不同。

她想回家了。

“孩子,你既也想走,便收拾收拾东西,随我一起罢。”

绾桦忽然又想起什么。

“是了,你没带什么过来。我看你与我年轻时身量相仿,不如带几套我从前的衣裳,权作换洗。”

“其他一些东西,我会带上。”

二人终于踏上北去的路。

北风猎猎,二人衣袂纷扬而起。

夭阏台,远在天涯。

诗曰:

昔者有神女,独居夭阏台。

玉座冰成魄,云裳雪作钗。

长风千年去,孤鸿万里来。

虚无度岁月,香骨化尘埃。

相关新闻: